日本收納女王的整理經(上):整潔改變人生

據近藤麻理惠(Marie Kondo)講,愉悅是向上的力量。她的名字現在成了一個動詞,她的昵稱正被註冊成商標,她的生活方式變成了一種哲學。今年4月,在紐約的日本協會(Japan Society),她穿着象牙白的裙子,腳着銀色高跟鞋,走上舞台,向觀眾做合十禮,在PPT展示螢幕下站好。她已經賣出近600萬冊《怦然心動的人生整理魔法》(The Life-Changing Magic of Tidying Up),此書躋身《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長達86周且仍然在榜,因此她開始邁出符合邏輯的下一步:為她的近藤麻裡惠法(KonMari)提供正式的培訓項目,確保她的追隨者將整潔生活的快樂、飄逸和向上的人生軌跡帶給其他人。伴隨這一活動出現的低調的話題標籤是#讓世界變得有條理#(#organizetheworld)。
走進日本協會,前來參加活動的93名「近藤皈依者」(Konvert)以及我,收到了包含我們信息的吊牌:名字、居住地,還有兩個選擇項,要麼是令人自豪的「整潔達成!」,要麼是丟臉的「整潔未達成!」。要被看作整潔的人,你必須已經完成了近藤麻裡惠書中列出的方法。其中包括一種被稱為「一生一次的馬拉松大掃除」的行動,指的是堆放五類有形所有物——衣服、書籍、紙張、雜物和諸如照片等敏感物品——一次整理一類,查看你有多少那類東西,發現數量過多,然後拿起每樣東西,看它是否能激起你內心的愉悅。那些能讓你怦然心動的東西可以留下來,其他的就通過實打實的口頭交流,誠摯大方地與之告別,把它們送上去往來生的路。這就是KonMari法——馬上將被註冊成商標的昵稱——的關鍵所在,在《怦然心動的人生整理魔法》和她更新的著作《怦然心動》(Spark Joy)中得到了詳細的描繪。她經常被錯誤地看作是那種認為你不該保留任何東西的人,但這是一種誤解。相反,她認為你可以依自己意願,盡量多地留,或盡量少地留,只要每一樣都能給你帶來真正的愉悅。
她的著作於2014年在美國出版,悄無聲息,沒有受到大肆宣傳和讚揚。近藤不會說英語,因此她參加電台節目和脫口秀做宣傳的效果也差強人意。但是有一天,《紐約時報》家居版的一名記者偶然看到這本書,寫了一篇文章,講述她自己採用KonMari法試着整理衣櫥的過程;然後這本書就火起來了。
對於這名女士的到來和她許諾的可以改變人生的魔法,美國人一反常態地予以了強烈回應。當時已經有人做家居整理許多年,對她嚴苛的方法嗤之以鼻。但接着就出現了一批女性,知道近藤的方法對她們很有用。她們自稱為Konvert,宣稱在使用近藤的清理方法之後,她們的生活發生了真正的改變:通過將目標調高,她們看到了一條出路。
在日本協會做演講期間,近藤麻理惠演示了當感受到整潔的愉悅時,身體會有怎樣的反應。她的右臂向上抬起,左腿彎曲,作歡欣狀、飛行狀或架空垂直狀,她做出「我是一個小茶杯」式的姿勢,還有細微的小手勢,同時鼻子發出類似「kyong」的聲音。愉悅不只是快樂;它也意味着高效和討人喜歡。另一方面,缺乏愉悅感時,她會做出不同的姿勢,雙腿站立,身軀猛然跌落,可以看出渾身沒了力氣。在近藤展示缺乏愉悅感的狀態時,她看起來沒精打采,突然老了一些。沒有一個明確的詞可以概括愉悅的缺乏;它是純粹的喜悅之外的所有情緒,或許也不值得為它命名,因為這是必須被馬上從你的生活裡去除的東西。不過,它的確有一個聲效:zmmp。

近藤表示,愉悅是唯一的目標,台下的觀眾連連點頭稱是,態度明確而一致。她們一邊點頭,一邊張着嘴,驚訝於這麼簡單的道理自己原來竟不知道。「我的夢想是讓世界變得有條理,」近藤在演講結束時說。台下歡呼聲響起,近藤像拳擊手洛奇一樣舉起雙臂。
她並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成為蒸蒸日上的職業整理界的超級力量。這有點像是自然發生的,是從小就有的對整理自己所有物的迷戀帶來的水到渠成。當還是小女孩時,她就閱讀了母親所有的家居雜誌,早在上小學期間,她就開始研究各種各樣的整理方法,為家裡的東西勞神、煩惱。
到19歲的時候,她的朋友開始給她錢讓她幫忙整理屋子。當時,她正在東京女子大學(Tokyo Woman』s Christian University)就讀,研習社會學,專註於性別研究。她偶然看到了由西裡·索爾登(Siri Solden)撰寫的《有注意力缺陷多動障礙的女性》(Women With Attention Deficit Disorder)。書中談到有些女性注意力太過分散,無法收拾屋子。幾乎沒人考慮過,在這種情況下,男人應該接過這項任務,也沒人想過從某種程度上講,患有注意力缺陷多動障礙的女人是有缺失的,無法做整理工作,近藤為此感到不安。不過,她也承認,這種可恥的觀念深處存在一個核心的事實:與男性相比,女性與周圍的環境有更密切的聯繫。她意識到,自己在做的整理顧問的工作其實遠遠更偏向於心理層面,而非實踐。整理不只是你的物理空間在起作用;也是你靈魂的一個功能。大學畢業後,她在一家人力中介公司找到了工作,但繼續在清早和晚間兼職做收拾房間的工作。她一開始的收費標準是5小時100美元。最終她辭掉了正職,很快她的服務已經預約到了六個月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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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藤表示,當她走進一個新家時,她會坐在地板中央向這個空間打招呼。她說,像所有其他人那樣疊襯衫(疊成鬆弛的長方形),而非以她認為應該的那樣(疊成緊湊莊重的信封狀,乃至可以立起來),是剝奪了這件襯衫繼續工作——比如穿在你的肩上,直到你上床睡覺——所需的尊嚴。她想讓你的襪子得到休息,希望你的硬幣得到尊重。她認為,如果把緊身褲在中間打個結,它會窒息。她希望你能感謝自己的衣物那麼努力地工作,確保它們在下一次使用之前得到充分的放鬆。在你扔掉它們之前,她希望你能對它們提供的服務表示感謝。她希望你不要因為一個購物頻道的節目、一本家居設計雜誌或一個Pinterest網頁說某樣東西可以點亮你的房間,或讓你的生活變得更好,就買回來,而是要戰勝這種本能。她希望你依自己的判斷決定你擁有什麼,而不是別人的。
近藤身材嬌小——只有1.43米。當她坐着接受我的採訪時,不僅腳沒有着地,連膝蓋都沒有彎到沙發另一面。說話的時候,她一直保持和悅的表情,一直在微笑。這次從東京過來,她計劃待兩周時間,而在她的酒店房間所能看到的唯一的私人物品是她丈夫的手提電腦和一個典型男士公文包大小的銀色手提箱。
獲得這樣的成功,也出乎她本人的意料。她從來沒想過有人會因為擅長收納整理而變得這麼出名,會因此難以在東京街頭走動。「我感覺自己一直很忙,無時無刻不在工作,」近藤說。她似乎為此不太開心,但她的臉上一直泛着微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