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一頂最上等的巴拿馬帽

像絲綢一樣柔滑,按重量計算比黃金更昂貴,精美老象牙一般的顏色,一頂蒙泰克里斯蒂(Montecristi)極致的巴拿馬草帽既是一種時尚,也是一件藝術品。最好的出品每平方英寸線程達到4000以上,這種織法非常精細,要用珠寶商的放大鏡才能數清道數,而且每一道編織都是手工完成的。不使用織布機,只需要靈巧的手指、銳利的眼睛和禪宗般的專注。
「你不能讓自己走神,哪怕是一秒鐘,」西蒙·埃斯皮納爾(Simon Espinal)說。他是一個謙虛、說話輕聲細語的人,被同行們視為在世的最偉大的、可能還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巴拿馬帽編織師。「當你編織的時候,就只有你和草。」
埃斯皮納爾的帽子平均每平方英寸織數為3000,很少有織工能達到這樣的精細程度。他最好的帽子達到4200,花了他五個月的時間來製作。



這位52歲的厄瓜多人是屈指可數的巴拿馬帽精英織工之一。幾乎所有這些織工都住在佩爾——一個偏僻的村莊,隱藏在蒙特克里斯蒂後面的山麓。蒙特克里斯蒂是一個低洼的小鎮,距離瓜亞基爾海岸約100英里。

大約15年前我偶然讀到一篇關於草帽可能要賣到幾千美元的報導,於是對此產生興趣。出於好奇,我開始研究這些帽子,並去了厄瓜多一趟——所有真正的巴拿馬帽都是在那裡編織的。在那裡,我發現了蒙特克里斯蒂帽子織工的奇特而又有點年代錯位的世界。


雖然織工是這部劇的主角,但製作蒙特克里斯蒂帽是一門合作的藝術。在織工完成他或她的部分後,未加工的帽身要經過一組專業工匠的手,他們的頭銜——「雷馬塔多」(rematador,收束者)、「科塔多」(cortador,剪裁人)、「阿帕列多」(apaleador,打漿工)和「普蘭查多」(planchador,熨燙工)——使蒙特克里斯蒂的巴拿馬帽製作彷彿熱血噴濺的鬥牛儀式。(rematador這個詞直接來源於鬥牛:他們是「終結者」,如海明威在《午後之死》中描述的那樣,他們「負責完成一種帶來情感或藝術高潮的行為」。)

在蒙特克里斯蒂,雷馬塔多是一名專業的織工,他會完成複雜的內裡編織來封住帽檐,從而以一種藝術的方式結束制帽的編織階段。在那之後,多餘的草被」科塔多」去掉,他會再用剃鬚刀片給帽子進行最細緻的修剪,剪掉草上的毛刺。

「有時候,當我在做『科塔多』的工作時,會碰到一根褪色的或是編織不當的草,」加布里埃爾·盧卡斯(Gabriel Lucas)說。這位蒙特克里斯蒂最頂尖的精加工工匠之一正在一頂精美的帽子上做細緻的操作,這頂帽子完工後將價值數千美元。「我們把這些叫做hijos perdidos——迷失的草。我得小心翼翼地把它們剪下來,再編上一根新的草作為替代。」
修剪好後,帽子會由「阿帕列多」用硬木槌敲打,以便將纖維固定住,然後由「普蘭查多」迅速熨燙,使其達到適當的硬度,為最後階段做準備。最後階段即用手將尚未成形的帽子塑造成清晰可辨的風格:軟呢帽(fedora)、奧普提莫帽(optimo)和種植園帽(plantation)。


巴拿馬帽具有獨特的厄瓜多風格,儘管它們的名字是一種奇怪的誤稱。「巴拿馬帽」一詞至少從19世紀30年代就開始使用了,原因是這種帽子經常在巴拿馬地峽的貿易站出售。遠在運河建成之前,巴拿馬地峽就是一個航運十字路口。這個名字是在加利福尼亞淘金熱時期流行起來的,當時數以萬計的淘金者經過巴拿馬前往淘金場,他們中的許多人會順便來一頂帽子。

1855年巴黎博覽會之後,一名住在巴拿馬的法國人送給了拿破崙三世(Napoleon III)一頂精心編織的帽子,這使得巴拿馬帽的形象在大眾心目中變得更加牢固。拿破崙三世很喜歡這頂帽子,到哪兒都戴著。


和現在一樣,當時的時尚界是由名人定下基調的,而沒有人能比法國皇帝更能成為一線明星了。春夏季節絲綢般精緻的巴拿馬草帽成為了富人和名流的必備行頭。據說,英國國王愛德華七世(King Edward VII )命令他的帽匠不惜一切代價給他買最好的巴拿馬草帽,他和其他人為買最好的帽子支付了大筆的錢。1930年7月,《紐約客》上一篇「街談巷議」的文章描述了一頂陳列在多布斯帽子店的、價值1000美元的巴拿馬草帽,放到現在大約是16000美元。有人說,弗洛倫茲·齊格菲爾德(Florenz Ziegfeld)是可能的買家。
如今,絕大多數巴拿馬帽都是在昆卡編織而成的。昆卡是安第斯山脈一座漂亮的小鎮。在19世紀中期巴拿馬帽開始風靡的時候,在當地政府的推動下,昆卡的居民開始轉向帽子編織。這是你可以在百貨公司和大多數帽子店找到的帽子。這些漂亮的帽子由一種簡單的「布裡薩」(brisa)織法織成,可以迅速、批量地生產。

另一方面,蒙特克里斯蒂則是藝術的中心。幾個世紀以來,當地人一直用巴拿馬草的纖維編織精美的帽子。在這裡,制帽仍然是一種家庭手工業。織工們聚集在一起,用世世代代延續下來的方法準備草線,用他們富有藝術性和費時的「裡索」(liso,一種漂亮的人字型)方式編織他們的帽子。
他們的產帽量必然很小,而精英織工的產量則更小。順利的時候西蒙·埃斯皮納爾一年可能會做三頂帽子。

最近政府一直在敦促聚集的織工們變得更商業化,放棄舊的方式,不要再編織這樣上等的帽子——但他們拒絕了。西蒙·埃斯皮納爾說:「這是神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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