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瑞典的冬日仙境

我一直給心懷抱負的攝影師同一條建議:家在哪裡,你就應該從哪裡開始。
遵循這條建議並不總是那麼容易。畢竟,我們對異域的好奇和著迷無可厚非,正是這些與習慣的日常不同的事物,每年都將我們中的無數人帶到國外。而一生中大部分時間都在瑞典以外的地方生活和工作的我,自己也很不善於遵循這一建議。

由於今年我所有的海外任務和出差都被取消了,我決定充分探索封閉邊境之內,從斯德哥爾摩附近的家向北走。原定只有兩週的旅途,很快就變成了持續數月、貫穿全年的一系列旅行,從隆冬開始,到隆冬結束。

要在瑞典北部過冬,首先要知道的是無需擔心晒傷問題。第二是要準備一盞照明燈和大量保暖衣物。瑞典和阿拉斯加的緯度大致相同,儘管氣候變化帶來了更暖的冬天,但對白天的長短沒有任何影響。


然而,當我在狗拉雪橇、滑雪板或雪地摩托上穿行於冰雪中時,或是躺著仰面凝視神奇的北極光秀時,我一點也不介意日光稀缺。相反,吸引我注意力的是雪白、冰凍的風景,和無盡藍色陰影的迷人魅力。遠離房屋和道路,雪甚至照亮了最暗的夜。


不管是蒸桑拿還是在附近的河裡(在冰面上挖個洞)跳水,我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在戶外度過——這也讓探索瑞典的最北部地區,也就是眾所周知的瑞典拉普蘭,成為了疫情期間最安全的旅行。

我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康奧斯的小村莊及其附近,我在拉普蘭賓館(Lapland Guesthouse)的接待人約翰·斯特納瓦德(Johan Stenevad)向我展示了一個以前我只在照片上看到過的世界:凍結的沼澤、湖泊與河流;瘦長的麋鹿和充滿好奇的馴鹿;白雪覆蓋的樹木;無休止地鏟雪;還有每當天色晴朗,北極光一出現,人們那永不減退的興奮。



但約翰也在另一件事上讓我大開眼界。有一天,在一條兩旁長著高大樹木的雪地摩托車道上,他關掉引擎,問我看到了什麼。
「樹,」我回答道。「一片森林。」
他搖了搖頭。
「不是森林。而是農場。這裡很快就會只剩下這些了,」他說,並解釋這一排排筆直的樹木是種植的。它們的種類、樹齡和大小都一樣。

約翰沒說錯。北部大荒野——曾經看似無窮無盡的古老北方森林——被無情地砍伐殆盡用作生物燃料,取而代之的是半個世紀以來單一的雲杉或松樹農場。北方針葉林只剩下一小部分,而且這一小部分每年都在減少。
此外,瑞典北部正在建造高達1000英尺的風力渦輪機,其閃爍的燈光能照亮數十英里遠,以往黑暗的夜晚就像機場跑道一樣亮了起來。許多這樣的項目正受到當地社區和保護機構的強烈反對。
「這將是旅遊業和我們社區的末日,」約翰補充道。


與此同時,主要生活在瑞典、挪威、芬蘭和俄羅斯北部的土著民族薩米人,正面臨著生存危機。他們的生活和文化與古老的原始森林和馴鹿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繫。




松樹或雲杉農場裡沒有馴鹿賴以生存的生長緩慢的地衣和蘑菇,於是一個種類的死亡意味著另一種類的死亡,以及整個民族的前途未卜。


「我們不是自然的遊客,」在洛克塔-馬瓦斯(Luokta-Mávas)馴鹿牧區工作的布裡塔·斯蒂娜·沙戈(Brita Stina Sjaggo)說。「我們是森林的一部分,森林也是我們的一部分。」
她的觀點在我內心深處產生了共鳴。我們很多人都已經忘記了這一點,而我相信它對於我們自己和自然世界的生存都至關重要。

諷刺的是,也許在拯救地球生物多樣性的緊迫事業裡,我們出於好奇而產生的旅行慾望——儘管這對氣候有不可否認的影響——可能會被證明是我們最強大的武器之一。我們了解什麼,我們就會關心什麼,我們關心什麼,就願意為之奮鬥。更不用提對於農業社區而言,旅遊往往是對砍伐、採礦或其他將我們最後的荒野商品化最有力的經濟發展替代辦法之一。


我們將永遠對周圍的世界保持好奇。而且,由於好奇往往通向理解,我認為這是一個非常棒的積極因素。但「我們周圍的世界」並不一定是數萬英里外的遠方。把一個地方稱為「異域」的人,總多於把這個地方稱為「家鄉」的人。也許我們可以學著像去遠方旅行一樣,用同樣的投入態度和傾聽意願來對待我們周遭的環境。

隨著這一年接近尾聲,我發現自己非常感激能得到這個探索我的祖國瑞典最北部的機會。它確實是一處仙境,尤其是在冬天。但我同樣感激的是,看透真相之後,使我能夠與無數希望它繼續作為一處歐洲荒野奇蹟的人一起發聲。
